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弹子球游戏是韩国版人世间吗?

来源:北京青年报 浏览:67次 时间:2022-04-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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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源标题:弹子球游戏是韩国版人世间吗?
《弹子球游戏》根据作家李敏金的同名小说改编,从日本殖民时期的韩国渔村到日本大阪,经历了二战,一直到上世纪90年代末日本泡沫经济时代的横滨、东京乃至纽约,在复杂的历史背景下,全剧着重描绘了一个家族几代人在家族与故乡、融入与归属、金钱与信仰等一系列问题上的关系与矛盾。自开播以来,本剧的口碑相当不错,在IMDb和烂番茄上均得到极佳评价。
关于李敏金这位国内观众并不太熟悉的韩裔美国作家,有必要多说两句。她毕业于耶鲁大学历史系,后学习法律,最终从律师走向职业写作。她的上一部作品《百万富翁的免费午餐》就已是全美畅销书,后来的《弹子球游戏》(国内出版社译作《柏青哥》),更是一出版便广受读者关注,荣获众多文学媒体奖项。这两部作品关注的,都是在异国他乡生活的韩裔移民的身份认同问题。
但对观看本剧的中国观众而言,可能更深的感受是它和不久前热播的国产电视剧《人世间》真有点儿像——都是讲述一个家族几代人在历史沉浮中的命运变迁;都关注大时代的光照在每一个小人物身上,到底留下了怎样的一道阴影。
现代化与乡愁:一代人的精神归属
《弹子球游戏》的改编是大胆而成功的,它将原作中的顺叙改为过去与现在两个时空的并置。一条线是少女善慈出生、长大,和韩裔日本黑帮分子高汉秀开始了一场禁忌之恋;另一条线是老年善慈的孙子所罗门从美国来到日本,希望说服一位韩裔老太太卖掉房产,而要做成这笔大生意,他需要奶奶的帮助。
为什么要这么改编?不同时空的交错绝不只是为了炫技,而是“有意味的形式”。一边是少女善慈亲眼目睹日据时期朝鲜百姓饱受欺凌的悲惨历史,一边是老年善慈与韩裔老太太共同回忆起过去的岁月。于是,两条叙事线奇妙地交汇在一起:少女善慈离开故乡,老年善慈返回故乡。浓得化不开的“乡愁”,其实就是这些移民的精神归属。
善慈的孩子们,生在日本长在日本,但在日本人眼中,他们依然是来自朝鲜的异乡人。他们内心深处的家,仍然在遥远的朝鲜半岛。善慈和她的子孙们意识到,种族无法选择,环境无法改变,但是他们还能坚持民族的特性和品德,依靠爱和勇气生活下去。正如李敏金在书中写的,“每个出门在外的人都要注意,不要因自己的言行让同胞和民族蒙羞”。
很多人都说,梁晓声写《人世间》,无非是为了宣扬“好人哲学”,但事情并不那么简单。《人世间》的故事之所以要从1969年而不是改革开放讲起,归根到底,也是为了解决一代人的精神归属问题。
周秉义宁愿放弃升迁的机会也要和郝冬梅在一起;周秉昆毅然决然地搭救郑娟一家;周蓉为了爱情远赴他乡。这些故事发生在改革开放之前,对应的却是改革开放之后社会面对的一系列问题:在商品大潮的冲击之下,部分官员能不能守住节操?普通人能不能坚持善良?多少青年还能坚持理想?等等等等。
换句话说,《人世间》希望大家做“好人”的愿望看上去特别简单、朴素,却是创作者冥思苦想后,为现代社会开出的一剂良药。《弹子球游戏》和《人世间》之所以要写一个家族几代人的故事,也是用寓言的方式告诉观众:一个民族的每一代人唯有找到自己的精神归属,才能避免被社会和时代的变迁所“异化”。
关于“根”的叙事:两种现代性话语的冲突
《弹子球游戏》和《人世间》都强调的精神归属,事实上就是各自民族的传统文化。但对待“传统”,也有两种现代性话语的冲突:一是向前看,以启蒙主义为主要构成的话语范式;一是往后看,以“寻根”“怀旧”为主要形态的文化叙事。
观众不难发现,《人世间》中的众多人物都很出彩,但剧情进行到以周楠、冯玥为代表的年轻一代时,就开始变得生涩、僵硬。周楠的过早退场与其说是意外,不如说是“必然”的悲剧,因为他注定不可能成为第二个周秉昆或者周秉义。
阎云翔在《私人生活的变革》中说过:“集体化的中介、国家从社会生活多个方面撤出之后,传统的道德观也随之崩溃。与此同时,人们又被卷入了商品经济与市场中,他们便在这种情况下迅速地接受了以全球消费主义为特征的晚期资本主义道德观。”
也就是说,道德不是凭空而来的产物,它不能不依赖于实际的社会环境。没有经历过那个年代的人很难想象,为什么《人世间》里人与人之间的关系可以这么密切。所有人纠缠在一起,在穷苦的岁月里很正常,但一旦日子变好了,个人生活条件的差距就会让看似牢不可破的关系迅速分崩离析。
因此,“做个好人”的传统没有错,但全球化、市场化的新生活里,“人情”必然需要经历调整和重组。《人世间》的故事很动人,然而存在于真空的文化,更接近于乌托邦。
相较之下,《弹子球游戏》中的年轻一代就不像周楠、冯玥一样面目模糊。所罗门聪明、能干,但在企业中依然得不到高层的认可,原因只有一个:他是韩裔。韩裔老太太在签订房产协议前的一刻质问他,如果是奶奶善慈坐在这里,面对众多日本财阀傲慢的嘴脸,你还会让她卖房子吗?所罗门呆坐在座位上,踌躇良久,坚定地说出:不会。
此刻,他终于醒悟:自己永远是这个世界的“外人”。所罗门冲下楼,脱去外衣(代表他想要获得美国、日本的认可),在雨中肆意舞蹈(代表他挣脱了想要获得外界认同的束缚)。这一幕的象征意义是明显的:你永远无法迎合他人的成见,你必须走出一条属于自己的路。
这也让剧集里的时空交错显得更为深刻:少女善慈乘坐的船上,朝鲜歌女只能用死来表达对侵略者的抗议;而现在的老太太,已经可以用财产的控制权表达对日本商人的不屑。如果说《人世间》还在往回看,希望从传统的道德观里寻求救赎,那么《弹子球游戏》里的韩裔移民已经无所畏惧,参与到当代世界的生存游戏中去。
这里不能不提到剧名“弹子球游戏”的隐喻——玩家自以为能依靠技术赢得游戏的胜利,殊不知,游戏机的刻度盘都是可以被商家调整的,结果永远不在自己的掌控之中,这就好像随着时代沉浮的个人命运,充满着不确定性。
既然历史总是有可能会辜负我们,我们就不仅需要“做个好人”的善良,也需要像李敏金和《弹子球游戏》所说的,永远不放弃内心的希望和信仰,勇敢地和现实世界战斗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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